下乡小分队:城市设计学院 家居三年级
下乡地点:西安-天水-西宁-互助-敦煌
带队教师:郑韬凯
G87里的穿越
每年带学生下乡,都会随身带一本书。今年包里,是《史记》第一册——纪[1]。绿皮简装的这套书是大学时代购买的,当时买来后便囫囵吞枣的读了一遍,大体当故事会那样的读读罢了。至于三皇五帝这样远古遥远的第一本书,几乎就快速略过了,其速度,则类似这趟开往西安的动车。我们下午两点从北京西出发,六点则可以到达西安北了。
对于上古的历史,太史公是有简略而精彩的描述的。但五四运动后疑古思潮推翻了所谓的“盘古开天地”、“三皇五帝”等概念构成的传统中国古史系统。由于疑古思潮意义重大,里面的领军人物又都是大家,使得文献古史遭到许多质疑,其中也包括《史记》。
但是,一次超长跨度的断断续续的考古发掘(从民国时期一直延续到建国后)——河南安阳的“殷墟”考古,却使历史学出现了新面貌。“殷墟”除了出土震惊世界的文物外,却又证实司马迁《史记》的真实性。比如书中“洹水南,殷墟上”记载便被证实。另外对于商王的世系,《史记》与考古发掘也基本可以相对应。在文物与考古面前,疑古的大家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。太史公的记述既然是靠谱的,那重读五帝本纪,自然理所应当了。这趟旅途,将穿越五帝的邦域,这也赋予了我再补习一下的意义。
列车一出北京,便行驶在一片片春意盎然的田野上,一块绿色接着另一块绿色,要不是这绿色嫩的让人心醉,要不是偶尔能出现些芬芳桃李和油菜花黄,这景致一定会让你视觉疲劳。我的座位在窗边,渐渐的便自觉的将视线从窗户外移入车里。是时候翻开绿皮书,卷一,开宗便是黄帝。读到“轩辕之时,神农氏世衰。诸侯相侵伐,暴虐百姓,而神农氏弗能征。”合眼一想:从这里到黄河边,这一路的大平原,在神农时代,刀耕火种,哪怕工具再简单,也可以在这富饶的大地上抢出大片农田的。而粮食的富足,则带来人口与聚落的兴起,刚开始聚落间还可相安无事,而随着人口增加,在天灾与饥荒时节相互争斗的事情一定会多起来。神农氏虽然在众多部落中力量强大,但其主要能力还是在农业上,对征伐则力不从心。带兵打仗平定天下的任务,要落到黄帝身上。之所以落到他身上,重点就在“轩辕”二字。“黄帝居轩辕之丘”,“轩辕”便是车的意思,不管是牛车马车,那时的黄帝拥有这项核心技术,他比神农氏那种将农民与农具组织起来的部队,多了许多王牌。“习用干戈,以征不享”则证明将农民武装成为专业的部队了。黄帝“迁徙往来无常处,以师兵为营卫”,这支部队移动敏捷,正是由于有了輈车,运输与后勤得到完好的保障,到处可以安营扎寨。只有这样,“天下有不顺者”,黄帝才可以“从而征之,平者去之,披山通道”。才可以“置左右大监,监于万国”。终于“万国和,而鬼神山川封禅与为多焉”。
太史公在这里,已经点明黄帝时期,便有“万国”了。不错,龙山时期,版筑技术的发展,使得壕沟聚落,已经向城池城邦转型。“城邦-聚落-农田”的管理模式,导致万国林立的天下格局。黄河流域如此,江淮流域也是如此,中国进入多元文化并发的大时代。
《史记》开篇,实在是太精彩了。看看窗外,动车正穿越濮阳界。这是尧都所在之处,遥想当年帝尧者,“彤车乘白马,能明训德,以亲九族”。书中记载尧帝教授人民以日月之时、星辰之相、四方之位,“岁三百六十六日,以闰月正四时”。相信有不少现代学者们会怀疑尧帝是否能拥有如此的成就。但考古的事实就在身边:在濮阳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的“中华第一龙”,便用贝塑呈现了青龙白虎的形象,也暗含了方位观。在郑州大河村,则出土了大量的星象彩陶纹样。这两处遗址的年代,都比尧帝时代要早。笔者曾有幸主持了这两处博物馆的展陈设计,对祖先的智慧,深深的折服。读太史公的书,则更信服。
前面讲到黄帝和尧帝,都是有輈车的时代,只是比较遗憾,我们考古发掘,最早的车也是要到夏代了。不过,三代既然已经有精良绚丽的车马,那輈车的起源,则应当更早才是,我们等待考古的发现,这一点我是有信心的。
列车已经到达郑州东了,这趟车中途也就停靠这一站。从此一路向西,我带着家居设计班的同学们将进驻长安,然后丝绸之路。从郑州到西安,也就是从二里头、偃师商城到周原,《史记》里精彩的三代本纪正应当在这段旅程阅读。
不过现在,先出站台透透气,踱踱步 ……
4月9日深夜记述于西安旅馆
城市设计学院 郑韬凯/文图
宣传部 徐新立/编